宇宙无敌超大灯笼树


ao3:treehouse2666

当我们谈论梦想时我们在谈论什么

塔巴斯从甲板上醒来时有些头晕,前一晚喝了太多酒,但他从来醒在凌晨。他撑着身子坐起来,抓紧了手边的空瓶。此时过了深夜,却又不到黎明,依然万籁俱静。星星还没落下去,海鸟从黑色的浪上掠过,只留下影子,一眨眼就不见了。

他吹了会风,忽然拿起手边的空酒瓶,一个一个投石子般地扔入海中。玻璃落入水中,只是轻轻咕噜一下,仿若无声。剩下最后一个,他正要拿,却被打断了。

“这个留给我。”身后的人这么说着,塔巴斯回头,他却只是问,“殿下怎么不继续睡?”

“梅里美。”塔巴斯蹙眉,“你为什么不睡?”

“打扰您休息,真是抱歉。”对方虽然这么说着,却是毫无自觉地坐到了甲板另一边,“我有一朵白玫瑰,朗姆酒的瓶子可以插花。”

“你去睡。”塔巴斯缓缓垂眸,他讨厌在这种时候身边有人,神色也淡下去。梅里美却似没听懂他的话,只是说,“殿下,我也睡不着。整条船上只有这里最适合看星星。”

星星?塔巴斯嗤笑一声,“你居然会喜欢看星星,这我可从来不知道——看来作为首领,是我失职。”

“怎么会失职呢。”对方笑吟吟地回,似乎心情不错。塔巴斯实在看不下那一脸假笑,手里的瓶子瞄着他的头砸过去,被梅里美一手接住,“多谢。”

这家伙一准是喝了酒,塔巴斯暗衬,变得这么没眼色,都下逐客令了还不滚。但夜色将明,风把他本该冒出的怒气吹散了不少。塔巴斯想起来刚才的梦,他的梦糟糕透顶,又是那些让人变得阴鸷的回忆。王宫,父亲,西蒙。勇气古堡在梦里从未模糊,也从不褪色,每次意识到这一点,他都更加烦躁。可是他醒的太早,有些困,不想现在就对人发火。

“你说你有一朵白玫瑰?”

“是。”

“我听说那是你的宝贝,每天要晒太阳、剪叶子、换三次水?”

“是。”

“真有意思。”风从耳边吹过,塔巴斯只觉得想笑,“既然这么喜欢养花,为什么要留在海上?”

“殿下说笑了。”回答也吹的模糊,他听不出对方是何感情,梅里美说,“一朵花罢了。我的梦想自然是追随您的脚步,殿下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。”

“啊,对。”塔巴斯挑眉,“你当年来时就这样说,怎么,‘花蕾亚没有培育黑玫瑰的土壤’,是吧?”

“是。”

“可你养的不是黑玫瑰。”

“殿下,您这么关照我的花,我替它受宠若惊。”梅里美道,“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
“直说……”塔巴斯想了想,醉后的头疼吹风后似乎重了一点,他抬手按住太阳穴。“在这条船上,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,我的左膀右臂锲而不舍做着这种事,简直可笑。我告诉你,留着一朵花没有用,就是拿血把那朵白玫瑰养成红的也没用,谁都看不见。如果想要一样东西,应该学着去拿到手,不是一直看着。”

“是吗。”梅里美说,“那么,殿下有想要的东西吗?”

“我在勇气古堡的时候,很想要一条船。”塔巴斯缓缓回答道,“能让我自由航行、寻求真相的船。为了这个,我逼着自己翻了很多书,研究了不少与我走在一条路上的死人,找了无数被拉贝尔称为禁忌的魔法,放弃神赐予我的幸福——我把压在我身上的石头一块块扔掉,直到一无所有之时,我得到了我的船,成为了船长。”

海鸟似乎在远处鸣叫,他们都听不清。星光忽明忽现,像是要从天边隐去。

“很浪漫的故事。”

“你觉得浪漫?”

“您觉得残忍吗?殿下。”梅里美微笑道,“无论浪漫或者残忍,我正是为此而追随。”

“这有什么残忍?”塔巴斯忽然露出一种神经质的表情。他笑起来,声音越来越小,低得像是在诉说一件平常事,“我不后悔任何事,我的每个决定都是正确的,从未违心,又何来残忍之说?”

“因为您看起来在伤心,”梅里美说,“没有烦心事的人,又怎么会睡不着呢。”

“梅里美,你真是放肆。”塔巴斯哼了一声,“但我今天不和你计较。就如你所言,你又为什么睡不着,和我一起坐在这里说废话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最好回答我。”塔巴斯音色渐冷,“这是命令。”

“昨天晚上,大家一起玩轮盘赌,输的人要说出自己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。”梅里美说,“轮盘赌是把选择交给命运的游戏,参与者有一半的几率能够赢,在它的游戏规则下,大量富于技巧的策略都会失效。”

塔巴斯眯起眼,“你输了。”

梅里美回头,“殿下怎么知道?”

塔巴斯嗤了一声,“你想忏悔。”

“是吗?我想……”梅里美怔了怔,慢慢道,“我输了。于是我告诉他们最后悔的事:我害死了一个孩子。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,她愿意将自己珍爱的一切都送给我。而我骗了她。甚至在她死去的时刻,也不曾说出真相。”

“大家都以为我在说笑话。但我知道,这一切都是为了梦想。”他低下头,“我的梦想从未变过,它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,在这条船上。所以那并非背叛——那些罪孽无法赎清,我只好把它们看做牺牲。”

“……为了梦想?”

“为了梦想。”梅里美低低重复了一遍。

“可是不像啊,梅里美。你听起来在乞求原谅。”

梅里美一怔,蹙眉,“殿下,我——”

“那么不妨告诉你,无论是为了什么,没有人会原谅你。拉贝尔的神不会,我也不会。”塔巴斯淡淡道,几乎要有些厌恶了,“不过你最好搞明白,愧疚是最没用的东西,要是不加控制,它会毁了你。”

“……那便随它。”

“梅里美,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?”塔巴斯冷笑一声,“你是懦夫。选边站都站不直,哪一边都无法彻底承认。”

他冷声道,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,要么背负起自己做过的事,将你的原则贯彻到底,要么去追寻你想要的原谅,离开这条船,去想办法挽回那个死去的女孩,你是花蕾亚多年的教师,很清楚黑魔法不乏起死回生之术。”

“可现在你告诉我,你宁愿呆在船上,什么都不做,只是养养你的花,等着这种矛盾慢慢把你折磨到死?”说到这里,塔巴斯感到胃里有些恶心,不止是醉酒的缘故,他觉得体内像是空了一块,分不清在哪里。“你这副样子,一切皆无禁忌,滑坡到什么地方都无所谓,有什么资格谈梦想?我走到今天,不需要这样的同伴。”

“殿下……您若如此想,我没什么可辩驳的。”梅里美脸色有些发白,显然这样的指责终于让他感到艰于承受。“可是我留在这里,始终有所渴求——这条船究竟要航向何处呢?您又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吗。我来追寻您,也许正是为了治疗我自己。”

塔巴斯怔了一秒,“你怀疑我。”

“我师从花蕾亚。”梅里美眸中晦暗,“花蕾亚教导学子怀疑任何事,所以我怀疑它,离开它。”

塔巴斯压着声道,“你在说我和你是同一种人?”

“并无此意。”梅里美轻声道,“我说过,殿下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。”

塔巴斯气极反笑,但反驳的话尚未出口,他又一次想起之前的梦。那是个噩梦。让人早醒的大多是噩梦。有父亲、有母亲、有西蒙的噩梦。正如他对梅里美所言,如今他身在自己的船上,却要喝这么多酒,仍旧要做梦。他忽然意识到梅里美似乎也只是和自己做了一样的事,在梦中太早地醒过来罢了。

黎明前的夜过了,这时星星已经落下去。风在一瞬间停下来。

塔巴斯突然恶心得厉害,甚至想吐。但他一点都没显出不舒服的样子。他用舌尖顶着上颚,等着这突如其来的难受过去。他再没有看旁边的人一眼,也没有出声反驳对方的话。反倒是那个梦的结尾在他脑海里闪过一遍,很快又消失了。

评论(3)
热度(61)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宇宙无敌超大灯笼树 | Powered by LOFTER